荀子,生卒年不详,但可以肯定的是,享年很高,应该有 90 岁以上。尝游学于齐之稷下学宫,至齐襄王时“最为老师”,曾三为祭酒。惜乎齐襄王不能用,且见逐。遂居楚,春申君以为兰陵令,春申君死而见废。于是,著书立说,遂有《荀子》一书 32 篇。
荀子与孔子、孟子并称为先秦三大儒者,但我们一般把孔孟之道作为儒学的代称,而没有加上荀子。这是为什么呢?
因为孔孟之道代表了儒学的正,这个正就是由内圣以至于外王,但荀子则隆礼重法,对于内圣不甚措意,而特重外王。这样,荀子的社会理想以至于对于人之境界的开发都显著地异于孔孟。一般以为,这个差异的根本点是孔孟主张性善,而荀子主张性恶,这是根本的。其实,荀子理论的中心是天人关系。
为了便于大家更好地理解《荀子》一书,这里着重说一说荀子的以下思想:天人观、性恶论、心论、隆礼重法、明分使群。
第一,天人观。本来,无论是在孔子那里还是在孟子那里,天与人是相通的。故孔子讲“知我者,其天乎!”孟子亦云“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也”。荀子却与之不同,大讲“唯为不求知天”。在荀子那里, 天就是自然之天,非孔孟之性理之天。天功一方面强大,另一方面神秘。然无论强大也好,神秘也好,总是天之事,与人无关,因为人没有办法改变天之规律。这是不求知天之意。所以,荀子强调了人事的重要性,不要太在意天之所为。天的运行规律虽不能人为地改变,但可加以利用,以为人类。
大天而思之,孰与物畜而制之?从天而颂之,孰与制而用之?望时而待之,孰与应时而使之?因物而多之,孰与骋能而化之?思物而物之, 孰与理物而勿失之也?愿于物之所以生,孰与有物之所以成?故错人而思天,则失之情。(《荀子·天论》)
荀子强调自然之天的客观性,而不与人之相关联,从科学的角度来讲,这无疑是对的。但荀子在这条上走得太远,他完全没有看到先秦以来在自然之天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教之天,这个天则与人的有关, 一切对人或人性的认识必须关联着这个的天而言,可惜荀子完全以自然之天取代了之天,使得他接不上孔孟的正理,开出了儒学的别支。荀子的性恶论及隆礼重法之思想,俱为其天人观所衍生,虽然于孔孟的正理有所创发与转换,但毕竟是儒学的别支。本来,儒学在孔孟那里是教,但在荀子那里,儒学不再是教,而只是学了。
第二,性恶论。“人之性恶,其善者伪也”是《性恶》篇的中心思想,在文中反复出现。这里表达了两个意思:其一,人性根本为恶;其二,通过后天的,人可以,这就是所谓的“化性起伪”。
荀子为什么说人性是恶的呢?他是从人的生物本能看。“生而有好利焉”,“生而有疾恶焉”,“生而有耳目之欲,有好声色焉”,这些都是人作为生物的本能,谁也不能否认。如果人类任凭这个本能发展下去而不加以, 则诚如荀子所言,“争夺生而辞让亡焉”,“残贼生而忠信亡焉”,“生而礼义文理亡焉”。这根本是而不是人类社会。因此,荀子认为,人类社会要善治就必须正视这个恶的本性而加以“之化,礼义之道”,从而使本性为恶的人做到善。
荀子斩断了人与天的关联,只看到人的生物性之存在,从而力主性恶论,这并非完全没有意义。但他由此而完全反对孟子的性善论,却是学有未达。实际上,孟子并非不承认荀子所言,且其陈义更高。孟子看到了荀子所看到的东西,但荀子没有看到孟子所看到的东西。是以在对人性的阐发上, 荀子较孟子毕竟差一筹。
荀子主张性恶,看到了人性消极的一面,从而欲矫正这个消极的一面, 于是,重视外在的礼义,从而把人提升到“涂之人可以为禹”之境界。但荀子达到这个境界靠的是外力而不是自觉,蕴含着与的,后来其韩非与完全法家,正是这个原因。
第三,心论。在孟子那里,性是虚说而心是实说。孟子主张性善,但性善到底是什么呢?要落实下来,性善实指四端,外此四端,无所谓性善。故孟子云“尽其心者,知其性也。知其性,则知天也”,心与性并无质的区别。但在荀子那里,性是实说,乃人的生物本能,心亦是实说,心与性成为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。
心者,形之君也,而神明之主也,出令而无所受令。自禁也,自使也,自夺也,自取也,自行也,自止也。故口可劫而使墨云,形可劫而使诎申,心不可劫而使易意,是之则受,非之则辞。故曰:心容,其择也无禁,必自见;其物也杂博,其情之至也不贰。(《荀子·解蔽》)
荀子言心乃“形之君也,而神明之主也”,这也是大体之意。即心是出令者而不是受令者,心有自己的潜能与,所谓“自禁也,自使也,自夺也, 自取也,自行也,自止也”。荀子要求心应而静,若博杂则必乱,而难以 知“道”。故荀子盛言解蔽,且认为“虚一而静”才能知“道”。
荀子之所谓心具何特质?它似乎就是一个的大容器,里面空无一物。虚一而静就是把心打扫干净,呈现其本有之,不让异物与杂质占据, 这就是荀子所说的“大清明”。这样一个大清明方能知“道”。不然,若以“已臧害所将受”,必不能知“道”。荀子论类似于哲学家洛克的白板说,认为只是空无寥廓之容器。这样,荀子析心与道为二,不似孟子,心非白板而具四端之能。
第四,隆礼重法思想。由荀子的性恶论与心论必至于隆礼重法。荀子因性恶论,他不可能认为礼之生乃基于人性,恰恰相反,礼是要矫正人性的,礼完全是之伪,即外在制作。
礼起于何也?曰:人,生而有欲,欲而不得,则不能无求;求而无度量分界,则不能不争;争则乱,乱则穷。先王恶其乱也,故制礼义以分之,以养人之欲,给人之求,使欲必不穷于物,物必不屈于欲,两者相持而长,是礼之所起也。(《荀子·礼论》)
礼乃起源于人因而来的纷争,先王必须以礼加以而归于治。尽管荀子也讲“礼者,养也”。但其所谓“养”非外在的扩充而养性之“养”。荀子把礼义之养情、养安而与寝兕、持虎、蛟韅、丝末、弥龙之养威同理看待, 说明其养是外在的。即寝兕、持虎、蛟韅、丝末、弥龙使人显得很有威严。同样,礼义外在地使人显得有情谊,安而不乱。如果人人基于礼义而不是性情, 那么,人人安居而社会和谐。
正因为如此,治理国家必须隆礼。基于此,对于人而言,学习主要是学礼,而非《诗》《书》。故荀子曰“:学恶乎始?恶乎终?曰:其数则始乎诵经,终乎读礼”,又曰“: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,隆礼次之。上不能好其人,下不能隆礼,安特将学杂识志,顺《诗》《书》而已耳,则穷年,不免为陋儒而已。……故隆礼,虽未明,法士也;不隆礼,虽察辩,散儒也。”陋儒、散儒都不是好的评价,不知治理之大道仅知晓文章典故而已,其根本原因在于不隆礼而顺《诗》《书》。
第五,明分使群。在荀子看来,人类社会之所以绵延而强大,就是因为人类社会是一个以礼组织起来的群体;君主就是善于治理这个群体的人:
道者,何也?曰:君道也。君者,何也?曰:能群也。能群也者,何也?曰:善生养人者也,善班治人者也,善显设人者也,善藩饰人者也。(《荀子·君 道》)
但是“群”并非指群体内的平均齐一,而是要有差别的,故群体之所以能被组织起来,关键在于“分”。“分”靠什么来体现,就是依据礼。
力不若牛,走不若马,而牛马为用,何也?曰:人能群,彼不能群也。人何以能群?曰:分。分何以能行?曰:义。(《荀子·王制》)
分均则不偏,埶齐则不一,众齐则不使。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,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。夫两贵之不能相事,两贱之不能相使,是也。埶位齐而欲恶同,物不能澹则必争;争则必乱,乱则穷矣。先王恶其乱也,故制礼义以分之,使有之等,足以相兼临者,是养天下之本也。《书》曰“:维齐非齐。”此之谓也。(《荀子·王制》)
礼作为一种“度量分界”,使得群体有客观的仪轨与规范可循,从而了社会的客观性,使人民各尽其职而社会富足、得到善治。
在《荀子》一书中,“礼”字随处可见,它规范了社会的方方面面。正如有的研究者指出的那样,荀子将“礼”的内涵与具体的“周礼梦见亲人生病”区别开来, 并将之提升为“知识社会秩序”的最高原则。概括起来,礼的作用如下:
礼者,之极也。然而礼,不足礼,谓之无方之民;法礼足礼,谓之有方之士。礼之中焉能思索,谓之能虑;礼之中焉能勿易,谓之能固。(《荀子·礼论》)
请问为人父?曰:宽惠而有礼。请问为人子?曰:而致文。请问为人兄?曰:慈爱而见友。请问为人弟?曰:敬诎而不苟。请问为人夫?曰:致功而不流,致临而有辨。请问为人妻?曰:夫有礼,则柔从听侍;夫, 则恐惧而自竦也。此道也,偏立而乱,俱立而治,其足以稽矣。(《荀子·君道》)
节用以礼,裕民以政。彼裕民,故多余,裕民富,民富则田肥以易, 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。上以法取焉,而下以礼节用之,余若丘山,不时焚烧, 无所臧之,夫君子奚患乎无余?故知节用裕民,则必有圣良之名,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。(《荀子·富国》)
请问为人君?曰:以礼分施,均遍而不偏。请问为人臣?曰:以礼待君, 忠顺而不懈。……请问兼能之奈何?曰:审之礼也。古者先王审礼以方皇周浃于天下,动无不当也。(《荀子·君道》)
正因为礼关涉到个人、家庭、社会、国家的诸多层面,故礼之于人特别重要,起到了“表”治乱的作用。
水行者表深,使人无陷;治民者表乱,使人无失。礼者,其表也,先王以礼表天下之乱。今废礼者,是去表也,故民而陷祸患,此刑罚之所以繁也。(《荀子·大略》)
本书节选了《荀子》一书中的 16 篇文章,之所以如此选择,乃因为这些篇章大抵表现了荀子的基本思想,诸如观、人性观、修身思想、礼法思想,以及荀子的之道与君臣之道等方面。读者通过对本书的阅读,可以知晓荀子的具体思想。
给《荀子》最早作注的人是唐代的杨倞,以后的刻本基本都尊杨氏注本。自宋代以来,《荀子》最著名的刻本有三个,一、宋台州本《:荀子》的初刻本为北宋熙宁年间吕夏卿国子监刻本,后来又有宋台州本,即翻刻熙宁本而来,光绪年间,杨守敬又翻刻台州本作为《古逸丛书》之一。二、世德堂本:明嘉靖十二年顾春辑,世德堂刊《六子书》本。三、嘉善谢氏刻本:乾隆五十二年谢墉、卢抱经合校本,这是最流行,也是最易得的一个刻本。光绪年间,湖北崇文书局刻《百子全书》、浙江书局刻《廿二子全书》,俱依谢氏刻本。近现代人注解《荀子》,也多依据嘉善谢氏刻本。清末至时期的学者王先谦著《荀子集解》,是到目前为止最完善的校勘、注解本。本书以嘉善谢氏刻本为底本,参考中华书局出版的沈啸寰、王星贤点校的王先谦《荀子集解》,如有字词需要进一步校正,则参考别的古刻本,以及当代人的校点、注释本。
《荀子》是战国时期大儒荀况所撰写的重要哲学著作,今存三十二篇,全书以崇礼、正名之说为本,力主性恶说,对秦汉以后的哲学思想及文化产生过深远影响,是今人学习、研究思想的必读之书。
本书是《荀子》的注译本,作者在潜心研究的基础上,对全书进行全文翻译、字词疏解,关键处还有义理辨析,是一部简明、好读的古典名著普及读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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