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厦门沦陷时期的货币:“伪厦门劝业银行”发行的纸币(正面)。
日本人实行粮食配给制度:日本人每人每月24斤,日本狗每头每月12斤,(日籍)台湾人、朝鲜人每人每月18斤,而中国人则每人每月2斤粮食,“且统制甚严,无处购买,致饿死至众”。
文/供图黄绍坚
“自由港”之梦
1938年6月28日,就在厦门沦陷后不久,日本《大阪每日新闻》上发表一篇文章:《我们南方政策的新基地,厦门再现华侨乐土,英国阴谋曝光》。
这篇由厦门特派通讯员梅田撰写的文章,显然是写给日本普通读者读的。文章详细介绍了厦门的重要战略地理位置,说:“只要我方占领厦门,就可以削弱英国在远东的基地香港的军事价值,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切断英国通过新加坡、香港通往远东的运输线。”
文章强调,仅仅在国防上认识厦门的价值是不对的,厦门作为福建的门户,作为日本南进南洋的转进地,想直接从厦门获取庞大的经济利益是危险的。文章指出,厦门是个全岛都由岩石包围的海岛,只有少量的平地,工业未开发,是个纯粹的消费城市,是个南洋华侨的出入境据点,只靠南洋华侨的汇款生存着而已。为此,作者大声呼吁:“厦门复兴的大事业,就是建设自由港……(以此)逼退香港作为工商贸易港的地位。”
毫无疑问,这位梅田特派员是站在为日本侵略者出谋划策的角度,提出建设“厦门自由港”的设想。但是,他确实敏感地意识到,民国时期的厦门,作为一个海岛型、消费型城市,所面临的生存困境。
1938年5月,厦门沦陷之后,厦门四周的城镇和广阔的乡村:同安、晋江、海澄、龙溪、漳州、泉州,仍然牢牢控制在国民政府手中。即使是厦门对岸的鼓浪屿,也依然是英、美、法庇护下的公共租界。为了继续推行其夺取南洋石油、橡胶等重要战略物资的“南进政策”,日本侵略者既没有能力、也不敢分兵占领上述地区。
于是,海岛型、消费型城市厦门,很快便陷入生存危机。
“伪厦门劝业银行”
1939年7月1日,厦门沦陷1年多后,在日寇扶植下,“伪厦门特别市政府”成立,汉奸李思贤就任“伪市长”。当年的“伪厦门特别市”,行政区划范围包括厦门岛、金门岛、浯屿。
仅仅7个月后,1940年2月16日,由殷雪圃、陈长福、金馥生等人发起组织的“伪厦门劝业银行”,在大汉路(今中山路)开业。这个银行的董事长,也是汉奸李思贤。
“伪厦门劝业银行”,还在厦门发行伪币,帮助日寇掠夺厦门经济、金融财富。《厦门市志》记载:“厦门沦陷期间,日伪设立劝业银行,于民国29年(1940年)2月,发行角、分纸辅币,面额有1角、2角、5角和1分、5分等5种。同年,又发行3万元、5万元定额本票,充当货币流通。”
对于“伪厦门劝业银行”发行的伪币,当时国民政府第三战区司令部所办的机关报《前线日报》,愤怒地称其为“冥钞”。
“繁荣”的谎言
厦门沦陷期间,1941年,出版了一部名为《新厦门指南》的旅游介绍类小册子。小册子中吹嘘说,厦门沦陷后,“本市繁荣有突飞猛进态势。经济状况,由中日经济提携而得树立新经济体制,一向依赖华侨汇款之厦门经济,今已脱出依赖之域,几或有独立经济之可能性。各业有自给自足之裕,尤其是当局指导得宜,与市商会暨日本商工会议所之积极的活动下,百商渐进于发展之境域。且有中日合办之公司出现,厦市之经济更加一层裕如。”
这完全是日伪汉奸的谎言,实际的情形如何呢?
1942年1月10日,《福建新闻》(厦门版)报道:“复查过去厦门市场商业,全赖我过往侨客藉以支撑,现因南洋交通断绝,侨客绝迹,厦门各旅社客栈、酒楼菜馆、西货商店大受影响,冷落萧条,纷纷倒闭,即娼寮、妓馆,亦皆关门大吉,厦鼓金融陷于冻结绝境。”
《新厦门指南》的封面、封底,均未标注编者,只标明该书由日寇控制下的《华南新日报》社出版。厦门市图书馆的书目检索显示,《新厦门指南》的编者为杨滴翠。我专门查过抗战胜利后由“第三战区金厦汉奸案件处理委员会”公布的《闽台汉奸罪行纪实》,却找不到“杨滴翠”这个名字,不知这位文化汉奸,如何逃过战后制裁?
配给碎米2斤,饿死至众
抗战胜利后,1946年11月,当年的厦门市政府统计室编撰了《厦门市抗战损失》一文,指出,沦陷期间,当厦门市粮食极度缺乏时,日本人实行粮食配给制度,具体分配办法为:日本人每人每月24斤,日本狗每头每月12斤,(日籍)台湾人、朝鲜人每人每月18斤,而中国人则每人每月2斤粮食,“且统制甚严,无处购买,致饿死至众”。
这种直欲致人死地的配给制,并非文学夸张。1951年4月18日,《江声报》报道,厦门市思明区第一夜校的姚老师,在控诉会上说:“当厦门沦陷时间,厦门人每月配给碎米2斤,而台湾浪人所喂养的犬,一个月配给白米15斤。中国人民简直不如一只狗。因此,厦门人没有米吃,只得去找‘猪母菜’和‘浒苔’等充当副食。所以那时一般老百姓吃了野菜四肢都浮肿起来,只要跌了一跤,便不会爬起来而死掉的。”
厦门本来就是个消费型城市,粮食一向依赖进口。据《厦门市志》记载,民国1~26年(1912~1937年),华米年均输入厦门7.27万担。但是,厦门沦陷后,洋米无法进口,而在1940年,“漳、泉严格控制大米出境,华米输入(厦门)仅2.76万担”;“民国29~34年(1940~1945年),华粉输入中断”。为弥补厦门粮食缺口,不得不从日本控制下的各地,进口大量豆类和豆饼来充饥,“最多为民国32年(1943年),两种各输入294106担(豆类)和119688担(豆饼)”。
粮食供应的紧张,尤其在厦门沦陷末期,最为突出。1944年5月,日本人控制下的《全闽新日报》,也不得不公开承认:“目前因粮食问题日趋严重,当局正在妥筹补救”,“厦门特别市政府,为圆滑处理本市粮食问题,即筹组厦门特别市粮食委员会”。而当时厦门的太上皇、日本人本多嘉郎,也只得在讲话中承认:“际兹大东亚战争趋进炽烈决胜期间中,事关安定粮食、与推进民生活力,系属最切要之问题”。
老百姓什么都缺
翻阅厦门沦陷时期档案史料,令人颇为震惊。当年厦门百姓的生活,什么都缺,民不聊生。
薪柴:1940年11月8日,《福建民报》登载了一则消息《厦门柴、炭奇缺》,消息中称:“厦门、鼓屿二地,近米、柴、炭奇缺,伪市府派人赴台湾采购,运厦高价出售。在其组织之柴炭消费社,从中垄断,规定全市民户应向该社购置,每元只10余斤。”
食盐:同样是《福建民报》,1940年12月13日,又登出另一则消息《厦岛食盐恐慌异常》:“厦岛本非产盐区。未沦陷前,盐源大部分依靠晋东沿海等产盐地供给。近来我沿海之防务固若金汤,敌寇兵力稀薄,无法实行强盗式之掠夺,致一月来大闹盐荒。”
电力:到抗战末期的1945年,厦门百姓的生活,更是陷入绝境。彼时,因燃料缺乏,厦门、鼓浪屿已无电力供应,但日本占领当局为维持厦鼓电灯公司的运转,仍强迫命令住户照旧按月缴纳电表租及起码度数的电费
交通:因燃料缺乏,当时的“伪厦门特别市政府”,除1辆自备车辆以酒精代燃料可行驶外,全市其余车辆全部停驶。
厦门沦陷,给城市造成重创。战前,厦门人口26.5万,战后仅剩88692人,不及三分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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